抄本《半哭半笑楼诗草》[10]，署名“铁罗汉”，是以呈送军机处咨文所附清单的形式抄录的，总计47扣，每扣6行，现将全部内容依次标点整理，以供同仁参考。

心愿

无畏多悲属善男，四围魔鬼一齐戡。愿罹苦恼航千亿，心醉英雄拜再三。万岁万岁自由死，苍天苍天顽梦酣。现身血海百无法，剩好头颅酷类谭同人谓予貌似浏阳。

爱国歌

大地古国推震旦，神明胄裔四万万。山奇水秀民物雄，雄霸地球操左券。无端欧风墨雨掀天撼地来，国权人权殆哉岌岌投豕圈。污秽神器辱种族，干净乾坤留支蔓。君不见德意志民族散漫衰微时，祖国齐歌日耳曼。自古英雄铸世运，黄金世界铁血建埃及以多利买三朝为黄金时世。结人心，造舆论，招国魂，立国宪，抗拉丁法、葡、班诸国，制条顿英、德、荷诸国。大陆摧倒斯拉夫俄、奥诸国，远涉重洋攻撒逊英、美诸国。同胞同胞快若何，报国庶展丹心寸。歌成欲哭欲舞默无言，造化小儿可否肯首随吾愿？

神州少年歌

推倒奴性绝依傍，少年挺立舞台上。心愿结比铁石坚，腕力雄称山河壮。苍茫放眼瞻前途，曙色渐放争欢呼。坚忍不拔真可爱，满腔愤火热血储雄图。欧墨文化正心醉，揽辔忽倡保国粹。笔下刀痕醒世文，眼中血渍忧时泪。新书出版辄下拜，搥胸拍掌称痛快。霹雳雷霆万千钧，光明轰开政学界。无情一阵罡风来，汹汹众口谈破坏。诘问时贤造论心，痛恨支那多腐败。人虐天饕岁复岁，何如称早触起佛兰金仙怪佛兰金仙怪物者，傀儡也，机关枨触则跳跃杀人，惟纵其酣卧乃无事，故西人多以此比拟中国。我闻目瞪舌挢胆颤心惊不能止，差以毫厘谬千里。失足血海当如何，四面渔人歌声起。造时误时险万状，突冲总宜回头望。黄河流域开荆榛，我亦过渡时代一骁将。迅问头领主人翁，好歌是否狂澜障。陡觉不羁野心九天九地频飞驰，铭脑刻骨镌壁上。

改革诗八首

血

骷髅堆起太平开阁龙初寻得加里比岛，时其土人以食人为事，骷髅堆起，流血才为济变才。肝脑中原留纪念，牺牲七尺造将来。草菅世界新公理强权派，菜市男儿大舞台。滚滚满腔何处洒，舍身殉国莫悲哀。

泪

声嘶力竭泣乌乌，酣睡同胞唤未苏。锦绣江山供泪眼，英雄事业剩穷途。几经挫折皆和血，无数滴珠当纳租。阮籍唐衢无智甚，狂招额勒吉来图西人称额为哭智。

舌

说法森严现广长，穷魂饿鬼齿牙张。人权天赋交三寸，言论自由战列强。长挢难逃劣败数，争存不舐诸侯王。乾坤破坏君应烂，辛苦艰难想备尝。

胆

放胆乘时革谬讹，大刀阔斧辟支那。危崖稳跕三分足，浩气生吞万丈魔。冒险凿开新国土，沥诚击破旧山河。浑身错落横何物，侠性时流有许多。

魂

遗魂惚恍百无聊，四顾环瀛唱大招。唤起三千年梦寐，驱除廿四纪风潮。医巫技罄神仍乱，心腹疾深鬼正骄。回首扶桑频怅望，大和气魄上摩霄。

粹

元阳暗损药无灵，保粹吾师井上馨日人变法时，井上馨倡保国粹。漫逐欧风销特性，好存汉胆炼真形。万流澎湃狂时障，独立精神醉后醒。公德养成非易事，每看历史忆前型。

笔

锋铓惨淡锐如刀，濡尽全球革命潮。腕力生风摧敌手，管城开府佐文豪。万钧气魄轰顽梦，一线光明绚彩毫。猛见文坛奴性破，上天下地独君高笔有刻惟我高者。

铁

千锤百炼尽纷纷，入死出生性不焚。造物多情磨好汉，霸才假力铸人群。残枪仗胆俾斯马普自德赖赐得残枪而胜法，故俾尝曰：“天下可恃者，非公法，惟黑铁耳、赤血耳”，大冶添煤达尔文达为帝国主义之原动力。现象神州成大错，枪林弹雨结奇氛。

吊李和甫秉熙

和甫和甫，命短心苦。好战场，肯信穷途无用武；好男儿，轻残七尺委黄土。无聊直向灵鬼灵山哭，有愿共留来世来生补。痛定思痛君如何，抱恨定料黄泉多。谗人交乱伤骨肉，隐痛难明起风波。知己负君君负我，前恭后倨都差讹。湘累怨极神情乱，横死庶解人疑难。一瞑不顾如亲何，土蚀寒花封痴汉。执笔三年不成声，至此肝肠寸寸断。招和甫，归来看，九原悟否谗言谰。

笔拙伤心处不能写万一，负此死友。

自由歌

某抚臣，□人也，庸而顽，阅卷见“中国”二字必痛斥之，他事更可知矣，感而赋此。

不自由，毋宁死，俯首帖耳非男子。天赋人权有界限，蛮奴蛮奴侵略手段横至此。言论风生真理出，心血点点争淋纸，蛮奴蛮奴箝束言论竟如是。思想不新世无救，思想新时复诟訾，蛮奴蛮奴压制思想胡为尔。行为牺牲造人群，出版著作输新理。我今放胆铸将来，蛮奴蛮奴破坏行为出版有何技。要知此权我不自弃人焉夺，墨特涅故智今难使，蛮奴蛮奴到底直作小人耳。不自由，毋宁死；争不得，势不止。蛮奴蛮奴洗眼请看流血史。

兴平怀同学诸子

心事沈沈欲语谁，怀人果否人相思。孤灯午夜凄愁绝，忽忆联床风雨时。

转战身轻气正酣，无端失足堕骚坛。近来进步毫无趣，诗意凭陵陆剑南。

游清凉山寺题壁

漫天风雨满腔愁，宗教式微慨末流。儒谬僧迂齐腐败，绝龙乏象抱奇忧。

失意再游清凉山寺题壁

万千兴会怅登临，得罪苍苍罚苦吟。落叶横飞偏碍眼，残秋散步肯灰心。手无阔斧开西北，足住穷途哭古今。回首东山频怅望系贺复斋讲学处，末流腐败一沾襟。

狂歌

龙象绝迹豚犬来，英雄竖子皆驽骀。如此安得免破坏？会见堆起骷髅台，骷髅台成太平开。

署中狗

署中豢尔当何用？分噬吾民脂与膏。愧死书生无勇甚，空言侠骨爱卢骚。

从军乐

赠茹囗囗

烈士头颅侠士心，长松绝涧挺风尘。现身酷类乡先达，大蟹横行孙豹人渔洋《题豹人像》有“落落琴声大蟹行”句。

观我生

痛哭平生掉首看，盲人瞎马据征鞍。奇魔住脑除难净，热血盈腔耗不干。肯信性情投豕圈，漫矜旗鼓霸骚坛。庐山面目知真伪，瘦损腰围写未安。

奴性侠心几突冲，伏魔精彩万千重。惊人绝作搜荷马，冒险豪情爱阁龙“爱”，一作“拜”。恃体天亡俄国蟀，无计种灭澳洲蜂二事见严氏《天演论》案语。欣看物我无殊性，世界争存忍负侬。

和朱囗囗先生步施州狂客元韵

万丈阴霾万丈幽，拨云倔起未曾休。人权公对文明敌，世事私怀破坏忧。巨蟹横行戕种类，群龙纵欲扼咽喉。英雄时势循环铸，囗囗才能脱羁囚。

醉时歌哭醒时愁，愿力推开老亚洲。学界风潮才憾〔撼〕[12]梦，天行酷烈几经秋。贯输思想国民脑，交易太平蛮野头。觅遍城中男子少，执鞭得此尚何尤。

兴平咏古三十四首

功狗功人两擅长，曹因萧创各流芳。事功无极心何尽，酣醉庸臣胜斗量。萧何曹参墓

谨慎传家郡国推，子孙碌碌免罹灾。羡君万石堪何用，莫个经邦济世才。石奋

绝大规模绝谬才，罪功不在悔轮台。百家罢后无奇士，永为神州种祸胎。汉武帝冢

威行胡虏捍云中，拊髀忧边剩此翁。痛恨古今刀笔吏，沙场屈死几英雄。魏尚

精绝公羊异目虾，遭时潦倒使人嗟。儒生眼界容方寸，抵死昌言罢百家。董仲舒

殉国莫哀窈窕身，唐惩祸首溯原因。女权滥用千秋戒，香粉不应再误人。杨妃墓

椎生凹凸剑生棱，游侠初闻徒〔徙〕茂陵。[13]断自公孙诬郭解，人豪挫折腐儒兴。郭解

跋扈将军跋扈才，夷酋衅鼓亦豪哉。燕然山畔封隆碣，汉族威名万里开。梁冀

祸解群贤出网罗，高情义气重山河。除谗反被群谗噬，天道无知独奈何。窦武

博学鸿才赋两都，园林苑囿尽陈铺。史家奴性君开创，迁固龙猪未尽诬。班固

力陈灾异念时艰，苦口苦心异邪奸。洪水未兴兴兵火，血成江海骨成山。李寻

王气西川咽暮笳，当年割据识堪嘉。废兴有命羞低首，漫道公孙井底蛙。公孙述

时艰年荒力辑柔，垂循疾苦抚并幽。儿童亦解思循吏，竹马欢迎郭细侯。郭伋

贯穿盲左附君权，强干弱枝尽夤缘。学陋识卑根性劣，恼人腐气尚熏天。贾逵

岳岳饶储干国才，私恩公法妙分开。力摧权要安良善，当世不容归去来。苏章

百死埋名报世仇，郭泰何休公论重时流。江潮夜夜灵胥恨，北望平陵死抱羞。苏不韦

建策东南几战争，不堪为训好屠城。肯将贼虏遗君父，有志驱除事竟成。耿弇

功名盖世起人奴，天幸适由胆气粗。羞死俗儒居宰相，口多文法腹无谋。卫青墓

未灭匈奴肯恋家，膏身绝域冒风沙。祈连冢祀雄风在，石马石人抵夜叉。霍去病墓

是否奸雄是否侠，改行自喜类骄**。操何秘诀施何术，养士都能得死心。原涉

逡巡陇汉苦无名，讲武传经倍有情。梁邓疾威惊破胆，始终屈节为贪生。马融

奔走风尘一世豪，公仇私恨两劳劳。马儿不死吾无葬，生未捉曹气夺曹。马超

抚结群雄辑众酋，经营惨淡辟西州。风尘偏霸男儿事，何必低头定依刘。窦融

百年兵火酿奇灾，八虎群中擅狡才。断送支那无寸土，前朝返照又重来。刘瑾

历史英雄有数传，据鞍顾盼羡文渊。谅为烈士当如此，是好男儿要死边。马援

骨相生成万里侯，掀翻笔砚事兜鍪。穷荒血食穷荒死，临老何心恋首邱。班超

门生收遍汉皇宫，续史殷勤授马融。提唱女权倡女学，亚洲第一女英雄。曹大家

药杯击地气轩昂，负职临刑要法场。丞相非同儿女子，贤奸不辨死应当。王寻

击剑高歌好读书，少年心慕蔺相如。汉廷颠倒真无趣，璧碎头焦愿子虚。司马相如

无术孟坚莫妄诃，非常大节奠山河。周官烂熟成何事，饱学不通史上多。霍光墓

忧国忧家厪圣衷，含饴抱恨万年终。肃宗岂是亲生子，汉史不闻和两宫。明德马皇后

恶侫当年请尚方，忧时我亦欲刓创。愿持十万横磨剑，斩尽庸臣断祸秧。朱云

老抱青山大放歌，亦和亦介亦英多。江湖侠骨无连鲁仲连季吴季札，死傍要离愿若何。梁鸿

心死巢夷抱旧窠，古人书到奈君何。敦煌倘有神仙迹，只向西风慨叹多。矫慎

书愿

世界风潮泄尾闾，一堂学战力驱除。霸才扼腕斯多噶，败将谈兵李左车。有胆横行椎宿怨，无权破产购新书。文明倘道头颅换，西北狂生尚有渠。

吊古战场

无数英雄无数骸，青山青史两沉埋。我来凭吊奇男子，懊恼鸱鸮叫断崖。

发愿编《世界真理发达史》与《世界妖魔出没史》以诗督之

世界英灵哲教丹，欧魂墨胆亚心肝。善哉善哉发心愿，学海风潮汇壮观。

朗镜悬空百怪驰，露肝露胆露须眉。道高万丈魔应堕，我佛休谈比例差。

读《李鸿章》

蹉跎复蹉跎，愁杀英将戈。英雄造时势，一败醒支那。

咏史

独立亭亭命世雄，才奇何必哭途穷。卢骚寡妇淮阴母，慧眼侠心不愿逢。

杂感

柳下爱祖国，仲连耻帝秦。子房抱国难，冒险不顾身。报怨男儿事，报国烈士忱。文谢媾奇变，力竭以身殉。顾王黄李辈，国戚死不瞑。豪胆沁侠骨，结成爱国心。侧闻报准部，归化享三军。老胡歌慷慨，口吻吞征人。民族倔强气，可敬不可瞋。寰宇独立史，一读一沾襟。逝者今如斯，伤哉亡国民。

蜂虿螫指爪，全神不能定。蚊虻噆皮肤，痴者睡半醒。忧患撄人心，千钧万钧劲。庞然绝大物，横卧东半径。一拳不能碎，一割不知痛。一棒不能创，一针不及病。强权大棒喝，去去复梦梦。冤鬼当恩人，朽木作国栋。狐鼠抗虎狼，豚犬认麟凤。燕巢幕上嬉，鱼游釜中弄。绣壤群盗涎，天马朽索鞚。蹉跎复蹉跎，请君自入瓮。无端诏开通，操戈非资镜。贼来只呼天，贼去只颂圣。人已两摧残，上下饶奴性。肉食庸庸流，廿纪当物竞。一幅好山河，奴才定断送。

伟哉汤与武，革命协天人。夷齐两饿鬼，名理认不真。只怨干戈起，不见涂炭深。心中有商纣，目中无商民。叩马复絮絮，兵之快绝伦。纵云暴易暴，厥暴亦攸分。仗义讨民贼，何愤尔力伸。吁嗟莽男子，命尽歌无因。耗矣首阳草，顽山惨不春。

信天行者妄，避天行者非。地球战场耳，物竞微乎微。腐败老祖国，孤军陷重围。愿歌祈战死，冲开血路飞。不然大破坏，同胞安适归。宁为国殇死，莫作人奴威。[14]

笔者按，诗题《和朱囗囗先生步施州狂客元韵》、《赠茹囗囗》中的“囗囗”，可能是升允等人为避免牵连相关人士而有意隐去二人名字，当非原刻所缺。对照《右任诗存》，此二人名字应分别是“佛光”、“怀西”。“英雄时势循环铸，囗囗才能脱羁囚”一句中的“囗囗”，对照《右任诗存》，是“革命”二字，或亦同样因为抄写者有所顾忌而故意隐去，目前姑作此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