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螺现在就算把盐田建了出来,如果不能够保住,那岂不是给别人打白工?如三岁稚儿捧着一锭大大的金子招摇过市,根本就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有钱,我还没有抵抗能力,你们来抢啊,来啊,来啊……
再往前面就是泥质的海滩,辛螺怔怔看着眼前一波波碧蓝的海浪温柔冲刷上岸,然后变得浑浊,夹杂着泥沙往后退去,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缰。
她忘了,这里不是她以前所处的和平年代,哪怕是近海,也会有海盗出没,即使是邻峒,只要利益够大,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溪州再贫瘠,为了这个峒主之位,下面几位寨长不一样是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于使出各种阴谋诡计要杀人——
这个三年时间的代峒主之位,是她因一时的时势才勉强争取到的,可是这丰谷盐田一建,摆明了白花花的银子会如流水一般流进来,那几个人还会坐视她飞快壮大吗?
可是,这块地已经被她想方设法弄到手了,让她守着这宝地放弃建盐田,她又哪里舍得?
见她蹙眉出神,陈延陵抬眼也看向前面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悠悠开了口:“如果,你愿意让我在丰谷盐田入股,我可以拉来我家里的一队侍卫,替你守住荒岭这边,让辰州那边打探不到丰谷盐田的半点消息。”
辛螺之前就猜测过,陈延陵出身有名门高府的底蕴,能拉来一队侍卫守住荒岭,不放辰州那边的人过来,她是相信的,但是——
“就算守住了荒岭又有什么用?盐田里的盐是要卖出去的,一卖,就肯定会有消息传出去……”
辛螺刚说了一句,陈延陵就打断了她的话:“如果这边确实能让海船停泊,我家里正好就有船,可以把盐运到别处再卖,让人找不到这处产地。”
“这里绝对能建港口!”辛螺神情一振,飞快地接了话,“泊船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既是想入股,那要多少股份?”
与其她拿着金山不能动,随时还担心会被人抢去,不如分出一些来跟人共同合作开采,这样才是与人有利,与己有利!
辛螺不是那种只拘泥于眼前的人,只一转就同意了陈延陵的提议。
没想到这姑娘魄力还真不小,世上的人总想攥着眼前的利益,生怕自己吃亏,辛螺却能想明白其中这双赢的道理……陈延陵神色微肃:“股份多少的事,我还做不了主,还请七小姐先拟个章程,容我去信给家中长辈禀报此事再行定夺。”
辛螺低头想了片刻,抬眸看向陈延陵:“既然是用海船运送,那你是打算把这些盐运往哪里销售呢?”
“运往大燕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沿海港口钧城港,再转销回夏依,如果这块盐田的产量高,多的盐则会往大燕内地销售;总之得利了我们两边按股份来分。”
这一点陈延陵是早就想好了的,大燕与夏依的巫州峒和应州峒接壤的沿海城池是钧城,钧城建的有一个钧城港,从水路上来看,正是离丰谷盐田这位置最近的。
辛螺不由眨了眨眼:这是出口转内销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陈延陵连后续都想好了……
陈延陵仔细掰开解释,给辛螺做思想工作:“丰谷这一片滩涂位置不错,刚好被荒岭和笠山围住,辰州那边只要有人守住荒岭,溪州这边守好笠山峡谷,而且产出的盐又是靠海船运走的,那么这一块儿的动静就会很长时间都不会被人知道。
有这一段时间,你完全可以通过这块盐田得到丰厚获利,要兴修水利开荒造田也好,要征调壮丁训练武力也好,都可以从容进行,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
辛螺轻轻一摆手:“你不用说了,这些我明白的,不过大燕那边不也是盐铁专卖吗?你家要是用船运了盐过去,不算走私?”
陈延陵一滞,立即含混答了:“家中……跟朝廷关系极好,手中拿的有盐引,是有资格卖盐的。”
辛螺听说过古代卖盐要盐引,却并不知道盐引实际上是只能在本国的盐场进盐,然后去指定的区域销盐的,听了陈延陵语焉不详的解释,只以为有了盐引,就是有了可以卖盐的资格,包括进口盐……
不是走私,不会牵扯到大燕军这些就好。辛螺点了点头:“那行,我有两种合作办法,你到时请你家里的长辈考虑一下。
第一种,就是你家里出人出力出钱帮我建港口,修盐田,之后盐田由我自己管理,除了我峒主府自用以外,我以十文一斤的价格将丰谷盐田所有产出的海盐都卖给你们包销,包销期是十五年;十五年后,我们再重新商议价格。”
丰谷盐田在后世的产量已经达到了两三百万吨,辛螺就是保守估算,哪怕以现在的条件,每年产量只能到五千吨,十文一斤出货的话,她每年就可以进账十万两银子,除去工钱这些人力花费,怎么也有七八万两的银子到手。
这在溪州绝对是一笔很大很大的巨款了,即使不用再加上其他的税收什么的,辛螺手头上也绝对能用得宽松活泛,修水利,造农田,进而把整个溪州带入良性循环。
而粗盐的卖价是四五十文一斤,就算批发价低一点,只算三十文钱,那也是翻了两倍的利润了,海船又只要沿着海岸线在近海驶行运输就行,风险也非常低。
钧城港离这边走水路也不远,在后世的时候坐船从钧城到莲花港,差不多也只要两个小时,放在这里,顶多两三天也应该够了。
两三天的时候,就能得到两倍以上的利润,而且还可以持续十五年,看起来确实很不错。
陈延陵心里动了动,飞快地衡量着,问了出来:“那第二种合作方法呢?”
“第二种嘛,还是你家里出人出力出钱帮我建港口,修盐田,你以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和运输的海船入股,我以这块盐田入股,两家一起管理这片盐田,除去成本后你四我六利润分成,时限是永久,即使我死了,我的子孙也会按着这份契约跟你们继续合作下去。”
前一种,在十五年内保证了陈延陵这边的独销权,可是十五年后,等辛螺的力量成长起来,陈延陵这边就未必能在这块盐田里获利了;后一种,除了人力物力,搭上海船一起才算四成利润,看起来眼前是有些亏,不过这期限却是永久——
只是说是说期限永久,其中也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风险,或许辛螺在的时候,但是谁能保证以后他们的后代彼此间不会生出龃龉翻了脸呢?
不过以大燕的兵力,估计溪州再发展,大燕也不会怕这夏依的小小一峒……陈延陵一时有些踌躇起来,思忖片刻后看向辛螺:“你确定这里真的能建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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