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突然也惊慌失措地冲出了一名稳婆:“莫神医,出、出血了!出了好多血,是、是血崩,夫人、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陈岳腾地站起身来,却被莫离死命拉住了:“别进去,别妨碍师兄!安哥已经晕过去了,你进去也没什么用!”
莫弃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产房,片刻后又一阵风地冲了出来,一把夺过莫离抱着的药材搁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古脑儿地摊开,飞快地挑拣起来:
“情况有变,原定的用药也得改了,这可真是赶到一块儿去了,要是有雪蟆就好了——”
雪蟆?雪蟆!陈岳一双凤眼陡然间精光四射,转身就往外走:“延陵带了雪蟆回来,他还在路上,我即刻就去迎他!”哪怕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把雪蟆以最快的速度带回来!
莫弃急得大喊:“你少给我捣乱!我是现在就要雪蟆,现在就要!”见陈岳身子一震,僵硬停住了,莫弃骤然低了声,“如今我只能竭尽所能……如果长安有个万一,总不能、总不能身边一个亲人都——”
陈岳“刷”地转回身,只觉得腿如灌千钧,迈步难行,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我……我现在就进去陪着、陪着长安……”从来挺拔如松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间被人抽干精气神,陡然佝偻下来。
“莫叔!我有雪蟆!我把雪蟆带回来了!”
一道久违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急促响起,陈岳惊喜万分地飞快转头看向风尘仆仆出现在眼前的大儿子,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延陵!快——”
陈延陵顾不得喘一口气,急步上前将手里捧的两只石匣子搁在了桌子上:“莫叔,我带了两对雪蟆,够不够?!”
本来是为了父亲的病才去溪州寻来了雪蟆,没想到连赶了几天的路,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母亲正在生产的事,然后看到管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见到他就死死拉住了他往正院拖,飞快地转述了莫弃的话;陈延陵急得脚下运功,如飞一般掠进了正院。
明白母亲现在情况危急,也需要雪蟆入药,当初陈延陵在辛螺那里说要两对雪蟆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狮子大张口,这会儿却只后悔那时要得不够!
要是能再多带回几对雪蟆,让母亲平安生产,就是把国公府卖了全赔给辛螺,陈延陵也是心甘情愿——
不等莫弃回答,陈岳已经一口做了决定:“莫弃,全用上,两对雪蟆给长安全用上!”
“好小子,你还真赶得及时!”莫弃嘴上匆匆夸赞了一句,伸手就把两只石匣子全部打开。
光线和冷风骤入,一直进入冬眠状态的雪蟆王眼睛动了动,有些迟缓地“呱”地叫了一声。
“竟然有一对雪蟆王!”莫弃惊讶地看着眼睛开始缓缓活动的雪蟆王,声音充满了狂喜,“没事了!绝对没问题了,只要一只雪蟆王入药,我就能把长安保住!”
伸手飞快地捉了一只雪蟆王出来,将石匣子“啪”地扣上,莫弃吩咐了莫离进去产房重新去施一套针法,自己将那只雪蟆王开膛破腹,把银白色的血液滴入了药罐子里,仔细挤净了最后一滴血,飞快地投入了四五样药材下去,递给一旁的丫环:“加水一碗,急火猛煎!”
自己则将那只被放干了血的雪蟆王同另外两味药投入另外一只药罐,将火炉子里的炭火拨掉一半,慢火细熬起来。
产房里莫离一套银针施完,那罐急火猛煎的药汁也煎好了,整整一碗水下去,最后煎出来只得小半碗乳黄色的药汁,味道似麝非麝,颇为浓稠。
莫弃连忙让莫离将这小碗药汁端进去灌进了易长安的嘴里,小半盏茶的工夫后,产房里传来一阵压低了声音的欢呼:“血止住了!”
“夫人醒了!醒了!”
易长安忍痛的呻吟声再次响起,虽然带着虚弱,却让陈岳一下子如还了阳一般,慢慢活了回来,只是一颗心兀自被揪得死紧。
等慢火细熬的雪蟆王肉和那两味药材形成了糊状药膏熬好端进去后不久,产房里易长安的痛呼声突然一提,然后传来了一阵低弱的婴儿啼哭。
守在产房外的父子两人紧紧扒在窗户上,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产房里一阵息息苏苏后,莫离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安哥生了个小千金,母女平安!”
陈岳只觉得腿脚一软,竟是再也站立不住,抚着胸口往后跌坐下去,陈延陵连忙一把扶住了他:“爹,您没事吧?”
“爹,您怎么了?我听说娘今天就要生了?”另外一道跟陈延陵几乎相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陈岳借着大儿子扶的那一把力气站了起来,瞪着满头大汗刚刚赶回来的小儿子陈延冈,劈头就骂了出来:“臭小子,你哥几千里外今天都赶回来了,你就在燕京城外,这时候才赶回来!什么你娘就要生了,她现在都已经生了!”
他刚才着实受了一场惊骇,这会儿二儿子陈延冈才回来,陈岳即使明知道二儿子是在中军大营中当值,心里那一股气还是忍不住发了出来。
要知道,刚才那稳婆跌跌撞撞跑出来说易长安血崩的时候,陈岳那一刻真真像是掉进了一片漆黑的冰窟里,只觉得这世间漫天无光——
直到莫离出来说了那一句“母女平安”,陈岳才算是真真正正活回了人间,眼前的一切都重新恢复了鲜活的色彩,只是那一阵后怕,和那种仿佛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喝骂了二儿子一通。
无辜被骂的陈延冈一脸茫然,抬眼看向双胞胎哥哥,却见他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陈延冈立即上前扶住了陈岳另外一边:“爹,怪我,都怪我赶回来得慢了,娘给我们生了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是个闺女,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护着妹妹!不然以后我就揍死你们俩!”陈岳貌似嫌弃地甩开了陈延冈扶过来的手,飞快地张手抹过眼睛,声音不自然得僵硬,“你们俩走开,我还没老到要你们扶的那一步,我要进去看你娘和你妹妹!”
这是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的节奏?可是爹刚才似乎是哭了?难不成刚才——
陈延冈心里正在暗自疑惑,就见母亲身边的那几个大丫环拥簇着抱着一只小小襁褓的稳婆从产房里走了出来,蹲身向父子三人这边行礼:“恭喜国公府,恭喜大公子、二公子!夫人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一句恭喜的话,却被这几个大丫环说得声音颤抖,几个人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同时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流着。
回想到刚才父亲的反应,陈延冈立即反应过来:明明还不是娘的预产期,娘却在今天生产了,只怕先前很是经过了一番凶险!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有多深,陈延冈是看在眼里的,母亲在生死危急关头,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却没能及时赶到守在身边,也难怪父亲会冲自己发火。
陈延冈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内疚,上前重新紧紧扶住了陈岳的那只手:“爹,娘顺利生产了,母女平安!我们多个妹妹了!”
像是被这句话注入了什么力量似的,刚才还腿脚发软的陈岳挥开了两个儿子,急步上前从稳婆手里抱过了那个小小一团儿的小人儿,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儿,唇角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大概是外面的空气有些冷意,闭着眼的小婴儿睁开了那双纯净黑亮的眼睛,嘴里弱弱地哼唧起来,说不出的可爱可怜。
陈岳心都快化了,也不管身后的两个儿子,抱着襁褓径直进了产房:“乖囡囡一定想娘了,爹带你进去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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